第三章 不过是诱饵 尉迟北凌?! 听到这三个字阿细像受惊的兔子弹跳起来,“你……你说你是尉迟……”她张着嘴巴,说了一半,又赶紧捂住了嘴,眼睛鼓得圆圆的,眼神就像看见了世上难得一见的稀有物种,“不是说红……眉毛……绿……” 尉迟北凌冷淡地看着她夸张的反应,扯过手边一张人皮面具,在手指上悠哉地转了几圈,猛地戳到她面门前:“你说的是这个吗?” 啊!他的举动成功地引发了她的尖叫,猝不及防地再次惊吓让她身体失去平衡,头咚地撞到了chuang架上,痛的闷哼一声。这时,藏在xiong衣里的匕首滑脱出来,铛啷啷掉在了地上。 尉迟北凌皱眉,弯腰捡起匕首,瞪着正在揉额头鼓包的小女人:“胆子比老鼠都小,还敢带着刀?想吓唬谁呢?” 阿细慌忙垂下手,坐直了身体:“尉迟将军别误会,这个……是王爷……爹让我带的随手礼,请您笑纳。”她躲闪着目光,并不敢看他。内心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,原来翁主口中长相吓人的魔鬼,其实这么俊美!可是为什么,即使是这张长安城里多少王孙公子比不上的俊颜,感觉也不比红毛绿鬼和蔼多少。 尉迟北凌听到她的话略略愕然,目光再次落在匕首上面,忽然,他笑出了声:“王爷的品味,还真是独特啊。” 阿细一抬眸,正对上他的笑容,一颗小心脏竟不由得突突乱跳。明明那笑容里满满的讽刺,可是他一笑,冷冽的五官仿佛被春风融化,霎时生动起来,令人移不开视线。阿细脸上有点热:“对不起,不能令将军满意……” 尉迟北凌将匕首扔在桌上,不屑地撇撇嘴:“只配给伙房杀猪。” 阿细的脸顿时涨得通红。紧咬着唇,胸膛起伏,忽然,她大声道:“我承认,王府的随礼是简陋了些,但是,尉迟将军轻薄傲慢的态度,有损您的教养。” 尉迟北凌愣住了,脸色一沉,呼吸变重,传递出的愠怒让阿细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。 嗬,看来自己走眼了,她可不是胆小如鼠。 他逼近她,shen出一根手指,挑起她的下巴,恶劣地吐出一口气:“翁主教养一流,让我来告诉你,你的嫁妆全没了,你身边的人都死绝了,你只剩这把杀猪刀。” 他如愿看到她的脸色变得煞白。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,他准备好了对付娇生惯养的小姐崩溃哭闹,但是等了一会儿,竟然没有发生。 “我……本打算自杀,不让将军蒙羞。”轻轻的一句话,却很坚决。痛苦中微颤的睫毛纤长若羽,轻启的唇呈现失去血色后jiao嫩的淡粉。尉迟北凌心头像被什么突然挠了一把,他手指一滞,慢慢放开她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阿细一愣,迟疑地望着他:“长平,长平呀。” 他不悦地冷哼:“我当然知道。长平是你的封号,我现在问你的名字。” 阿细的血液陡的凝固了,什么?名字?天哪,致命的疏忽!她从进入燕王府,全府上下就尊称王爷的女儿为长平翁主,她从来就不知道她的闺名!完了,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件事!王爷好像也忘记告诉她这个细节了!如今尉迟北凌是翁主的夫婿,哪有丈夫天天恭称妻子封号的? 见面前的小女人表情呆滞,尉迟北凌眼中露出疑惑,“嗯?说话!” “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阿细慌乱之中,脱口道:“我……叫千衣,千衣。” “千衣……”他挑挑眉毛,重复了一遍。 她心跳如鼓。千衣,这个名字十年来是她一个人的专利,今天以后,却将有另一个人、一个充满危险和不确定的男人来分享。 尉迟北凌不再说话,站起身朝外走去。到了门口,他又停住了脚步。“千衣——” 没人答应。 “千衣——” 还是没有回应。 “你聋了吗?”他回头怒吼。 “我我我……在!”她终于后知后觉。唉,不要怪可怜的小家伙吧,她一时还没有适应这个名字又回归了自己。 真是!估计有点受惊后遗症!尉迟北凌心里嘀咕,不过没再发作。他拿回刚才被扔在桌子上的匕首,在手里掂了掂,对她意味深长道:“我对我的士兵说过,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。能把最容易的变成最难的,才是本事。” 她还没回过味来,他已掀帘而去。她慢慢长舒一口气,千衣,他叫她千衣,从现在开始,阿细重新变回千衣了。 军帐中,尉迟北凌似笑非笑看着对面双拳紧握、恨不能眼睛喷火的爱将。“李奇,别憋着,有什么话说吧。” “老大,你,你是故意的!”李奇咬牙瞪着他。 “哪里故意?” “你让我一个人去威远郡接亲,从开始就是故意!” “何以见得?” “满朝都知道你和燕王不和,陛下指婚,大家都在看笑话。你不肯去接亲,连我也认为是你心里不乐意。见鬼……我还真信了!” “我是不情愿,你没有弄错。”尉迟北凌冷下脸。 “老大……我差点没命了!你……还不肯承认……”李奇被激怒地chuan气。 “你不是活得好好的么。”尉迟北凌拍拍他的肩,“稍安勿躁,你跟我这么多年,我什么时候舍得你送死了?” “可是……”李奇懊恼地低下头,“王府的人全死了,我……无法分身保护他们。” “瞎说,翁主不是还活着吗?你是大功劳。”尉迟北凌不以为然地笑笑。 “他们都是城里的家丁护院,根本没有在大漠战斗的经验,他们……”李奇红了眼睛,突然,他狠狠地盯着尉迟北凌,“你只要翁主活着对不对?” 尉迟北凌点点头:“对,倘若翁主路途有失,对陛下不好交代。”沉吟片刻,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属下,“脖儿堇,匈奴左贤王帐下骁将,这家伙惯于在草原上打游击,我们多次找不到他的行踪。” “所以,你就将翁主远赴大漠这件事故意弄得陇西人尽皆知,好引脖儿堇上钩对不对?”李奇抽口气。 “脖儿堇一定抵御不了这么大的诱惑。他知道我迟迟不肯迎亲,怎舍得放过这个好机会。如果能劫持到汉室翁主,他在左贤王面前就好吹嘘了。”尉迟北凌淡笑,帮他说完。 “既然有准备,为何我苦苦支撑,你却不第一时间发兵援救?”李奇质疑。 “好啦兄弟,别矫情,我对你的能力有数。”尉迟北凌咧咧嘴,“我要等脖儿堇尝到甜头,人马倾巢而出时将他包圆儿,不能有漏网之鱼。事实上,我们不是配合得很好吗?” “老大你……好狠!”李奇忍不住叫道。他多年追随尉迟北凌帐下,两人交情颇深。李奇佩服尉迟北凌虽然年纪轻轻,却是个军事天才,但他的行事作风,往往出人意料。“你就看着王府那些人白白被杀?” “李奇,亏你跟我多年,到现在改不了妇人之仁!”尉迟北凌板下脸,正色道:“难道还要我重新教你?打仗就是要以最小的牺牲获取最大的胜利!似你这般畏首畏尾,我们何时才能把匈奴人赶出焉支山,扬我大汉威名?” 李奇说不出话来,他承认,老大永远在理。所以自己只能做校尉,老大才是将军。可是,他心里面还是不好受,难过地咕哝:“翁主……好可怜……”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接触,李奇对这位翁主的印象却不错。她不仅美丽优雅,而且性格和善,一点都没有贵族小姐颐指气使的劲儿。她还很能忍耐,路上条件艰苦,翁主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抱怨一声。可怜一个长安都城富贵人家长大的姑娘,千里迢迢却做了诱饵,嫁妆全毁了不说,仆人护卫一个不剩,这让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。尉迟北凌,他这事做得……真是够绝。 “可怜什么!汉室子民,都有为国捐躯的义务。”尉迟北凌不客气地打断他的思路,“叫文书官进来!” “起草奏章向陛下报功,我军已全歼脖儿堇残部,将乘胜追击浑邪王主力。”尉迟北凌吩咐文书官。 “是,将军。问陛下要什么赏赐?”文书官问。 “赏赐么……”尉迟北凌抚着下巴,想了想,悠悠道,“要宫里织造坊最上等的衣裙,要长安珍宝阁最时新的首饰。” 李奇闻言狠狠咬了自己的she头,老大就是老大,自己永远跟不上他乖戾的节奏。 “老大,你打算何时出兵?”文书官一走,李奇急忙问。 “当然要快。我们杀了脖儿堇,震慑匈奴,浑邪王的士气受损,我们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。” “好!”李奇不由得豪情涌动。 “过来!”尉迟北凌站起身,走到身后硕大铺开的地图前,招呼他一起研究。 夜色渐浓,营地的火烛纷纷熄灭,唯有中军帐依然明亮。两人犹自围着地图指指点点,讨论不休。 忽然,李奇顿了顿:“老大,不对呀。” “怎么不对?” “你要出征,翁主……怎么办?” “在大营待着呗。”尉迟北凌正思路大开呢,被他打断,不耐烦地摆摆手。 “不是啊,老大……”李奇略显窘迫,似乎想提醒他什么。 “你怎么了,叽叽歪歪的,有什么废话快说!” “老大,王爷把翁主给送来了,可还没有名分呢,”李奇感到背后的汗水又开始流了,“皇帝的圣旨,老大你……还没执行……” 呃,尉迟北凌这下真被问住了。他现在脑子里满是战局,压根就没盘算无关的事情。 “那……就抓紧办婚礼吧。”他抓抓头发,一脸尴尬。
|